因为实验在实验田挖土什么的,土里有很多小小的生灵,如果我发觉的时候会尽量把它们扔到外面的土地里自生自灭……然后每遇到一只虫子就会想,蔻子,你知道什么叫做蝼蚁吗?这就是蝼蚁——人类不经意的一铁锹,就毁灭了它们辛苦建造的家园;人类偶发的一点善心,才能挽救它们卑微的一条生命。又想到最近微博上很多议题,所有这些人们也都像蝼蚁一样,甚至只是大人物的不经意,就能改变掉诸如生命或人生的很多东西——原来这就是常说的“蚁民”的含义啊。
“你知道什么是庶民吗?——当庶民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假如一个人想一直做庶民,那他的孩子、孙子,都会命若草芥,不值一提。”
究竟有多喜欢这句话呢?那不勒斯四部曲看下来,除了“界限消失”这个词,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这句话了吧。写东西的时候也反复想着引用。
最近看到的新闻时事更是让人感到,果然是蝼蚁一般的人民啊,在权贵者的面前,就和我挖土时遇到小虫子一样,轻易天翻地覆。然后一遍一遍问自己,你知道什么是庶民吗?

常常往来于学校和试验田之间,是一种“放风”,也是一种别样的独处。可以释放情绪,可以放肆思考,可以不顾膝盖的酸痛再快一点,也可以不顾车流的穿梭再慢一点。在路上,真正地、没有人可以打扰我,即便是导师也不会在事后追究。无责任的独处,真是奢侈啊。
偶尔呆得烦了,也骑车去试验田,一心一意蹬着脚踏板上坡,或者任凭下坡把我送得足够远——有时候会想,会不会被绊倒然后我从左侧倒下去,因为惯性,脸在粗糙的地面拖出一道道血痕;有时候前面有车或者墙,也会想要不然,就这样撞下去吧。最后捏住刹车,在车流和墙面前停下来的时候,又会唾弃自己,其实还是想在这无意义的世界活下去啊,还是没有勇气结束这一切碌碌无为吧。
但是前一秒在想着就这样撞下去吧,遍体鳞伤魂飞魄散,一切都这么结束吧。下一秒却因为便利店的打折,思考着应该买多少常温咖啡为未来的每一个昏昏欲睡的日子赋予微不足道的意义。这就是人吗?靠着微弱而遥远的星光,或者无关紧要的萤火,就能把自己从绝望的泥淖里拉出来的人吗?

从试验田骑车回学校的路上莫名在想,真正的共产主义会是什么样子呢?没有阶级之分,没有高下之别,不同的工作都是相同的高尚,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只不过是分工合作,各展所长,让生产力自然地达到最高水平。男女因喜悦而交合,女人来选择是否受孕、是否生殖,她的孕育也同样是一种社会劳动。孩子出生后没有姓氏,只有属于自己、有着美好意愿的名字。人们没有父母,喜爱而擅长照顾孩子的人们会去平等地照顾所有的孩子,年长者始终引导和帮助年幼者,年幼者始终尊重和帮助年长者。但是他们之间没有其他的关系,不称呼以亲属的称谓,而是互相称“同志”……想到这里的时候几乎落泪。
我还不知道在最初,世界各地的共产党所相信、向人们描绘的是一种怎样的图景,但是我可以想象,对于身处绝望的青年来说,这样一种未来是一种多么强烈的召唤。从前确实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热血青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去抛却头颅,但是当我自己开始想象这番图景,我想说,我愿意。我愿意付出生命让这个世界离这个目标再近一小步。

大概大家都是在为着无意义的目标有意义地活着。思考也像是一种,过于奢侈的存在。感觉这样一想,我的思考又兜兜转转回到了上一篇《遗书》的那些。而且也实在是拖得太久了。就到这里吧。